那年去新疆拾棉花。早上起来感觉冷,大家伙拾掇了半干的棉花棵,点燃烤火,只是棉花棵不禁烧,不大会儿就烧完了。
有个人说,看见那边有一棵干树断成了三节,抬过来烧了吧,应该能烧半天。按照那人家指点,过去几个人,走过去,弯下腰去抬,随即愣了:哪是树啊,分明就是石头!重的根本抬不起来。可是看看纹理,就是树,难道是树化石?
老板过来说,他来这儿承包这片土地时,这棵老树是拖拉机犁出来的。原先是一整棵的,人都说是硅化木,就是树化石,有个城里人听说了,过来给四十万,他嫌少没卖,人家走了再没来,后来断成了三段,更没人要了。
早就听说胡杨树“生而千年不死,死而千年不倒,倒而千年不朽”。这棵胡杨树化石何止三千年啊。
从此,心里便对胡杨树充满了景仰。
去年在金塔县打工时候,趁一个工休去了城西的万亩胡杨林。初秋的天气,虽说还不到旅游旺季,游客也不少,停车场大多是私家车。
听说金波湖边的景色最好,坐上园区的摆渡车直接去了金波湖。
嗬,果不其然。蓝天、白云、树梢上刚刚发黄的树叶,倒映在镜子一般的湖水里,宛如图画似的。我掏出手机,随便一个镜头就是美景。看看拍的图片,似曾相识,哦,这不是十九世纪俄国画家列维坦的画吗?远离尘嚣的天空有着水洗似的蓝,天上的白云也想蓬松的棉絮一样的白。
当别人寻找着角度拍照时候,我去寻找一个埋藏在心里多年的谜,胡杨泪。多年以前看过一篇报告文学《胡杨泪》,心里就存了幻想,西北的胡杨树是不是和南方的橡胶树一样,在树上割一道口子就会流出清清的水来,——那应该就是胡杨泪了。我看着胡杨,有的树叶像垂柳的叶子,有的像枫叶,也有像手掌一样心形的叶。只是树干都是一色的挺拔直立着,和额济纳胡杨林的沧桑比起来,这儿的胡杨显得清秀灵气许多,也许是这儿因了金波湖的缘故。
我抚摸着斑驳的树干,心里默念着,胡杨树啊,我来了,为了见你一面,我在佛前已经跪求了一千年,你是否在这儿等我等了三千年?
三千年啊,岁月更叠,朝代变换,有多少人世沧桑你曾目睹,有多少沧海桑田你曾眼见?有多少刀光剑影在从你身边闪过,又有多少烽火硝烟从你身边随风飘远?终于有了如此和谐的今天,但愿你能从此永远站在这儿,守护白云,守护蓝天,守护如此祥和美好的家园。
我仰面往上望望,挺拔的树干上,没有滴滴胡杨泪,再看看皴裂的树干下,也没有。哦,难道和橡胶树一样,需要割开一道口子,才会流出泪吗?如果是那样,我情愿放弃我的好奇,也不想看她流泪的样子,即使跑了千里万里,也不想惹她伤心。毕竟她生长在如此荒凉偏僻的沙漠,毕竟也是从远古孑遗下来的物种,沧海桑田千万年,又有谁能从远古走到今天?
绕过一丛梭梭草,走近一棵红柳,红柳早已经没有了粉红色的的花,枝头上纷披着白绒绒的柳絮,待到成熟以后,这些柳絮就会随风飘散,再去落脚到远方,重新开辟一片绿色,壮大沙漠绿洲的家园。低矮的梭梭草,不高不低的红柳,衬托得胡杨的躯干越发高大、伟岸。
正在湖岸边玩耍的几个人来找我,说工地上有活了,赶紧回去,过几天等胡杨叶金黄时候再来。
于是,我匆匆离开了。是的,在胡杨漫天金黄我会再来,我要看看你最绚烂的时光,看看蓝天白云下你妆点沙漠的靓装,我不愿看你的泪,即便流泪,那凝固的泪珠里也彰显着你的坚强。